许仲民是20世纪80、90年代湖州最优秀的作家之一。曾在甲浦文化站、县文化馆、县委统战部工作。在《东海》、《人民日报》、《浙江日报》、《水乡文学》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30万余字。 25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许仲民因病去世,享年47岁。二十五年后,在甲堡镇人民政府、县作协和许仲民妻子的共同努力下,许仲民的作品集公开发表,圆了已故甲浦乡贤人的梦想。张家强、高峰、田家存、沈健、钟维进等许仲民故友为该书作序,充分肯定了许仲民的创作精神和创作艺术。
2021年4月7日,县文联、夹铺镇人民政府、县作协举行许仲民藏品《太湖龙舟》首发仪式
知名作家张家强出席启动仪式并致辞
知名作家高峰出席启动仪式并致辞
甲堡镇党委书记沉强南在启动仪式上致辞
忠民是一个诚实的人
文\田家村
许仲民与作家路遥同病相怜,与作家王小波同年去世。忠民的外表有点老实,大家都一致认为他是个老实人。我跟他开玩笑:“他们说你很老实,老实人也能写小说?”他只是笑笑,似乎无话可说。直到他生命的最后阶段,我才发现,忠民确实是一个诚实的人,甚至有点愚蠢。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呢?距离去世还有十多天,他怎么还能按时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呢?忠民确实是个老实人,却被一张假的CT报告单给骗了。直到去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甚至还想过早点出院,回家写小说。当然,家人不愿意告诉他真实情况也是为了他好。
我第一次见到忠民是在1984年6月湖州市第一次文学代表大会上。当时我刚退伍到文化馆工作了几个月。我以前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从未见过他。真实的人。当时,他是甲浦文化站的信贷员。看得出来,当时的甲堡乡领导很有文化意识,能够在茫茫人海中借出一个会写小说的人到农村去工作。在我看来,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仲民黑脸、布衣,典型的农民作家形象。他喜欢一个人呆着,整天低着头抽烟。可能是胃里的油和水太少了,所以吃的很多。市文学社是在二兆开的,那里的饭碗极小,只有巴掌大。每顿饭钟民都要像服务员一样在餐厅里来回跑。每次他吃完晚饭回来,都会对我微笑,好像很尴尬。其实我也分不清他一顿是吃了二十碗还是三十碗。同桌的女代表见他胃口好,就把自己碗里的肥肉给了他。大家都说,胃口好真是福气。
那时,老徐虽然刚刚开始写小说,但已经有好几部小说在省级刊物上发表了。其中,《东海》出版的带刺小说《条房》也引起轩然大波,导致省文联派员前往长兴声援差点失业的老徐。
1985年,钟民通过考试,转任正式国家干部。领导看中了他的文学才华,将他从甲浦文化站调到县文化馆从事创作指导。他的椅子就在我的桌子旁边,我们一起工作了四年。
虽然到县城打工,但忠民的生活条件并不比农村好多少。也许他已经习惯了艰苦的生活。对于这一切,他并没有觉得不妥。他总是说:“现在的条件比农村好。”当时,他在周桥旁边的人民宾馆二楼租了一个房间,就是在那个阶段,他认识了比他小十岁、在商业系统工作的女孩王如花。之后,他们就出发了,开始去距离人民饭店不到100米的县政府招待所吃饭,每顿饭,钟民都要买一斤大米,他和女朋友要吃八两半。小王吃了一个半。
1986年,结婚后,两人搬到了离长兴陶瓷厂不远的一处农民出租屋。 1987年,他们生下了女儿,再次搬家,住在原长兴特产公司附近一栋20多平方米的小酒馆里。直到1990年,他们终于在红楼里得到了一套40多平方米的小公寓,门口还有一个小庭院。
结婚后,忠民开始了一生中最幸福、最安定的生活。而且,他的胃口也小了很多,因为胃里开始有了一点油和水。那时候,文化中心每年给我们提供一个月的创作假。春秋两季,我们会一起躲在乡下写作。我们一起去了理塘乡政府招待所、水口卢向民家、古竹郑云芳家。我们在那里呆了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然后就关门写自己的东西了。他的小说《太湖龙舟》、《福珠码头一家人》就是在那个阶段写成的。如果他写得顺利、愉快,他就会在隔壁房间里像狼一样嚎叫。我被他感染了,以嚎叫回应。我觉得这种发泄的方式很享受,也很适合我们这种性格压抑的人。当然,这种嚎叫声不适合在家里,因为它会吓到人。 。嚎叫完后,忠民说我们两个就像两只叫春的猫。仲民很有才华,也很会开玩笑,而且他的笑话纯属民间长兴有那些个人出租房,像“打枪烧火”一样精彩。每个笑话都可以作为小说的创作素材。他小说中的语言十分精彩、令人赏心悦目,如“我这几天一直在挠头挖屁股”、“令人不安的消息像风车扇动山谷一样吹进他的耳朵”、“儿子的蓬勃发展”等。胡须、亮面“鼓鼓的‘脸上布满调皮颗粒’”等接地气的语言,让人读起来笑出声来。
作为朋友,老徐向来不善于打扰别人。不管你和他的关系是否亲密,当你不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会进入你的生活。他的业余时间基本上都花在读书和写作上。
20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社会形势对文人影响很大。许多作家夹着包当起了商人。文人一旦当了官,就不能不继续写作。钟敏经常提到,我们熟悉的领导人,比如高贤科、张强,在如此复杂的事务中,经常能静下心来写一些文学作品,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忠民说,我不是领导,我不会赚钱,我不会社交,那我还能做什么呢?就这样,忠民只能写,他继续努力写长兴有那些个人出租房,直到生命的尽头。忠民去世时,妻子小王33岁,女儿只有10岁。
忠民很体贴家人,经常看到他下班后提着塑料袋在市场里逛。 1995年,我被调到长兴图书馆。一天,湖州日报记者来到图书馆采访。记者的阿谀奉承是为了拍照,所以中午请村民们吃饭。我给老徐家里打电话,让他来陪我。老徐说他正在给妻子和女儿做饭,要等她们都回家才能来。他来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我已经记不清中午中午吃了多少碗米饭了。说实话,即使我发现他胃口不好,我也不一定会认为他得了重病。人们有时会非常粗心。他的妻子如花也很自责,多次告诉我,她当时很傻,没有发现钟敏生病了,真的很后悔。
忠民调到统战部后,我们就不常见面了。我最后一次和他联系是在1995年6月下旬,当时我参加《浙北腾龙》的首映式,他就坐在我旁边。我看着他的脸说:“你真瘦。”他笑着回答:“年纪大了,瘦点是好事。”他摸了摸肚子,道:“就是肚子大了。”我看着他,说他害羞。我的小腹凸起,我说“啤酒肚”。
现在想来,那真是两个白痴之间的对话。
忠民住院前几天,他正在出差。去世前20多天,他仍在投稿。忠民走了,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不诚实的人。熟悉他的作家朋友也失去了一个笔友。因为老徐不喜欢打扰别人,所以我没有通知杭州的周文仪、湖州的高峰、马雪峰等过去与老徐关系好的作家。很多人是在忠民去世十个半月后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任市作协秘书长的马雪峰后来在电话里对我发脾气,眼里含着泪水:“你怎么可以这样?”她责怪我没有早点告诉她这个消息。
我似乎无法形容失去钟敏佑后我有多么悲伤。当我想到再也见不到他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向我走来时,我的心就痛了。
仲民是一位贫穷的作家。他一生只给妻子和女儿薇薇留下了三十万多字的作品。忠民走后,妻子如花再也没有再婚。她开始专注于对女儿的培养。后来,女儿大学毕业到杭州工作,她开始专心练习书法。现为浙江省书法家协会、湖州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她的楷书如此美丽,令我惊讶不已。如花对忠民一心一意,终生难忘。每次和她说起中敏,她还是红了眼眶。 2020年初,我在美术馆遇见了如花,向她讲述了中民的事。她说,忠民生前一直有出版个人作品集的想法,手稿已经整理完毕。然后,一个多星期后,她整齐地把钟敏作品的印刷稿交给了我。随后我向强主席汇报,强主席又与甲堡镇领导徐向新进行了沟通。从此,中民作品集的公开出版走上了正路。
或许是因为忠民是一个老实人,而且是一个有文采的老实人,所以他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大家还记得他。由于钟敏要出书,家杰、高峰、沈健等著名作家、评论家为他的作品作序。家堡镇领导全力支持其作品的出版。这感动了湖州的文人,也感动了钟敏。敏的家人非常高兴。
我想,如果忠民载田知道这一切,一定会高兴得嚎叫吧。
(田家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长兴县作家协会主席。作品有长篇小说《神写江山》、 《栀子花开》,报告文学《江南》《小延安》《挡不住的春天》等8部电影,以及9部电视剧)。
福珠码头和奥林匹克祭坛
文\沈健
小说家许仲民离开我们已经24年了。过去24年,是我国农村社会快速变革的时期。在徐先生的故乡甲浦丁家桥一带,工业化给农耕文明的田园风光、湖光山色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难以融化的现代釉彩。说得好听一点,那就叫日新月异。说得客气一点,就是彻底变的面目全非了。如果真的有超自然的存在,许先生回到故乡吴圩村,可能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地标了,那些桑树、芦苇、石桥、水泥船、靠打渔为生的渔民。钓鱼、唱滩香的老人、汽船等等古老灶……这些风景符号只有在太湖博物馆里才能找到。
例如,我无法判断著名的“福主墩”是否仍然存在。伏竹墩是徐仲民小说《伏竹墩上的一家人》中的一个地名。小说的故事很简单,人物也有些套路。从艺术自足性的角度来看,这部写于20世纪80年代的小说保留了转型时期的主题和思想痕迹。但直到今天重读许仲民的作品,我还是很喜欢这部小说,因为夫主墩这个独特的地名,在我看来,是许仲民先生数十万字的总结,是一种意象的隐喻和诠释,还有太湖水乡的本土文化。整体隐喻。
伏主墩是太湖西北岸小敖山下的一个三面环水的土丘。弯曲的边缘崎岖不平,怪石嶙峋。老魂与湖水日夜搏斗,几根瘦弱的芦苇在风中顽强地摇曳。远离柳暗花明、芦苇青翠、桃花妖娆的太湖平原,苏轼独立而超然。这简直就是许仲民的化身,与世界保持着必要的距离,标志着他个人的存在。作为一种符号,在当今互联网将整个地球连接成一个小村庄的背景下,伏竹墩地区所蕴藏的生命光彩更加引人注目,其主体性更加重要,其存在价值也不容忽视。 。
我和许忠民的关系并不密切。首先,他写小说,我写诗。其次,他喜欢粗俗的语言,而我则喜欢充满文采的诗意表达。当时长兴雉镇的知识圈里,我们交往不多,所以交往也很少。我只听说过他的挫折和挣扎的经历。就如同雾气中飘浮的朱盾。过去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轮廓。 。 19世纪经典叙事文学终结后,当时我们谈论的只有詹姆斯、卡夫卡、乔伊斯和福克纳。现代主义、非故事性、内向性、心理挖掘,这些新颖的元素改变了我们的胃口。说得好听一点,在20世纪90年代,以潘伟、茅山琴、周江林等先锋诗人为代表的长兴青年诗人中,很少有认真审视地域文学的。连李航宇、高峰、文博等著名小说家都没有太重视,更何况当时的许仲民呢?说实话,油印的《许仲民小说选》在我抽屉里沉睡了整整三年。直到徐先生突然去世后,我才从文字中还原、拼写、勾勒出小说家徐仲民的形象。
读许仲民的小说,最鲜明的特点就是简洁,一如他的个性,一如他家乡甲浦的风情。在许仲民那充满芦苇和鱼腥味的文字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个淳朴的老农民,不管他们叫什么名字,比如龙州爸爸、菜宝爸爸、耿生爸爸;无论性格如何不同,比如龙舟的精霸、蔡宝的固执、耿生的热情,他们的人生态度和价值观却出奇地一致:他们经历了许多沧桑,生活淡然,看重辉煌和升华。的尊严。与其将他们视为许仲民小说中塑造的人物,我宁愿多喝点“红薯烧酒”,在朦胧的双眼中,将他们视为从许仲民身体里逃出来的自己。许仲民总是这样,以朴素的自然形态,真诚地植根于故乡的乡土感受和经验,就像孤零零的浮竹墩伸入湖中,一半拥抱泥土,一半沉浸在湖中,与人保持着联系。世界与社会如果没有联系,你可以诗意地栖居在个人的境界里,审视广阔的人生世界。
正是有了这样一种朴素的生活态度和感情的支撑,许仲民的小说在当代湖州乃至浙江的文学坐标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这首先体现在人物塑造上。比如,龙舟爸爸是太湖南岸著名的龙舟能手。这个“小气得把鸡蛋分两碗炖”的“京巴鬼”,因为不想花钱当“龙船主”,女儿跑了,老了朋友凤真不再理他了。过着“缺盐、缺醋、无味”的生活,孤独和失落让他跌入人生的谷底。而当他忍受着“仿佛有人割掉了他的肉”的痛苦,建造了一艘龙舟,并在龙舟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时,他的精神升华让他的人生经历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为了第一次,我把龙舟嚼碎了。” “作为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这个人物虽然不够丰富,但是已经触及了人性的层面。在金钱与人性关系完全异化的今天,它却具有独特的阅读力量。而这种力量来自于朴素的生活体验和独特的艺术探索。这种体验和挖掘来自于一种天赋和智慧。
早在20世纪90年代,浙江文坛就以吴越小说为蓝本打造了文学浙军。它聚集了李航宇、李清溪、吴天行、高峰、文博等一批年轻人,名噪当代中国小说界。长兴地处古吴越国交界处,是典型的吴越文化的传递和衍生地。出身于正宗吴越文化的许仲民是一位极具言情小说创作能力的新人。他的作品陆续出版后,引起了广泛关注。不幸的是,由于嫉妒人才,忠民兄在壮年时突然去世了。如果作家成了大器晚成,谁能说老徐不会在吴越文小说的龙舟比赛中获得“第一名”呢?
唉,当1996年8月2日的夕阳给许忠民的肉体生命盖上注销户籍的印章时,美国东海岸的亚特兰大正在举办第26届夏季奥运会,身患绝症的拳击冠军阿里昂首阔步并一步步高高在上。奥运圣坛,那一刻,举世瞩目的生命火炬闪耀苍穹。 24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在今天的长兴、环太湖的古吴越地区,乃至华语中国,个体性和地方性的特征正在全球趋同的过程中被迅速磨平。茫茫人海中,生命的新陈代谢永无休止,个体的存在只是一瞬间。阿里是一个瞬间,许忠民也是一个瞬间,夕阳的光芒和天空霞光万丈,奥运会和福珠墩也只是一个瞬间。无论是全球关注的焦点,还是小圈子的纪念,甚至是一盏哭到天亮的孤灯的纪念,光芒的闪动都将指向存在的永恒,指向作为乡村文化的个体存在的痕迹。也将指向永恒。
我认为生命是脆弱的,说白了毫无价值:只有几十公斤的碳水化合物和几十种稀有或不稀有的金属元素。然而,生命是无价的。是阴霾中行进的阳光,充满了小温暖。它是岩石缝里的一丛小草,尽力为大地和日历提供一丝绿色。 。无论有名还是无名,无论强弱,只要在精神领域奉献自己,生命就会永恒,爱情就会不朽。
回首这20年,我经历了母亲、姐姐、岳父、中学老师、大学老师、好朋友、同事的永远离我而去。死亡教会我们爱、依恋和纪念,教会我们深刻理解生命的意义。所以,万众瞩目的奥运坛和苏轼的独立浮主墩是同一件事,具有同样的价值。他们会比死亡活得更久。
写于2020年9月
(湖州市作协副主席、诗人、评论家、教授 沉健)